小牧羊狗們成天嘲笑霹靂：“瞧呀，霹靂的毛兒又稀又短，就像人害瘌痢頭似的！”“是呀，他的毛兒紅兮兮的，再使勁洗，也洗不了咱們這么白呢。”
“哼，他的聲音難聽死了，叫起來就像哭喪似的。”
聽了這些話，霹靂很難過，總是不聲不響地躲到一邊。他不明白，為什么同樣是狗，自己和別的狗不一樣。直到昨天夜里，霹靂的疑問才得到解答。那會兒，牧羊狗媽媽病重了。她呼嚕呼嚕喘著氣，掙扎著抬起頭來，把霹靂喊到自己的面前，對他說：“霹靂，我的好孩子，我一直把你當成自己的親兒子，可是，你并不是我生的，你是草原野狗。”
牧羊狗媽媽告訴霹靂，那時，他還很小，連眼睛都還沒睜開，就被孤零零地拋棄在樹洞里。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，都被獵人打死了。他餓得嗚嗚直叫。正巧主人路過，聽見他的叫聲，就把他帶回家。
女主人見了他，害怕得倒退了幾步，說：“你怎么把野獸帶回家！這種野犬兇殘成性，專門糟蹋綿羊，人家都把它們叫做‘紅狼’呢。”
主人笑著說：“別急，我會把它馴養成牧羊狗的。我已經給它起了名字，叫‘霹靂’。它長大后一定會很勇猛，就像雷電那樣讓敵人害怕。”
于是，主人把霹靂交給了牧羊狗媽媽，讓他跟她的孩子小牧羊狗們呆在一起，學習牧羊的本領。
……
講完這些事，牧羊狗媽媽又對孩子們說：“你們千萬要記住我的話：團結一心，共同保護那些弱小的羊兒……”
說到這兒，一陣更加猛烈的喘氣，使牧羊狗媽媽講不下去。接著，她忽然頭一歪，就斷了氣。
小牧羊狗們哭得更厲害了。只有霹靂沒有落淚，只是從他胸部的深處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，像是嚎叫，又像是哭泣。他默默地發誓：“媽媽，我一定記住你的話！”
可是，沒過幾天，那些小牧羊狗們，就把媽媽的話丟到腦后去了。他們還是像過去那樣欺負霹靂。他們會趁霹靂沒防備，偷偷地咬他一口，或者重重地撞他一下。一有好吃的東西，他們總是圍成一圈，不讓霹靂靠近。他們還時常嘲笑霹靂是“小野種”“丑八怪”……
每逢這個時候，霹靂總是不聲不響地躲到一邊，默默地忍受著。因為他時刻記住牧羊狗媽媽的話：要跟小牧羊狗們團結一心。
可是，孤獨中，另一個念頭竟像蟒蛇似的，從心靈深處鉆出，又緊緊地纏住霹靂，折磨著他：“草原野狗才是我的同類呢，我應該和他們在一起。”
霹靂常常做著這樣的夢：一群野狗朝他跑來，喊道：“霹靂，我們來了！以后，我們要永遠在一起！”跑近了，他們親熱地互相舔著臉兒，緊緊抱住，在草原上打滾。以后，他們就一塊兒看管著羊群，一塊兒玩耍，一塊兒坐在土丘上講故事，在月光下唱歌……野狗群里有一只大狗，就像牧羊狗媽媽那樣，總是笑瞇瞇的，常常用舌頭舔舔霹靂的毛兒，還用尾巴溫柔地拍著他，幫他驅趕蚊蠅。還有幾只小野狗，親熱地跟在霹靂后面，喊他“哥哥”……
霹靂多么希望這個夢能變成現實啊！可是，夢里的事情，從來沒有實現過。
有一天夜里，天氣悶熱，地面干得冒煙，牧場里到處充滿熱氣。霹靂覺得格外煩躁不安，像要發生什么事情似的。
忽然，遠處傳來一陣熟悉的叫聲。這聲音就像電流般擊中了霹靂。他的心猛烈地跳動起來，他忽哧忽哧喘著粗氣，兩眼發光，從他的心靈深處，發出一種如同哭泣般的叫聲。
那熟悉的叫聲更響了。不錯，這是草原野狗的叫聲。霹靂一驚，跳了起來，連蹦帶跳地朝那聲音的方向追去。
遠處，朦朧的月光下，一大群草原野狗在奔跑。咚咚咚，腳步聲像戰鼓，敲打著霹靂的心。
“等一等！”霹靂喊著，追著，可是那些野狗沒有聽見，還是繼續急匆匆地向前奔跑，一會兒就消失在遠方，只有隊伍后面，留下了滾滾塵煙……
第二天早晨，霹靂看見羊兒們頭靠頭地擠在一起，小聲嘀咕著什么，有的臉上還掛著淚珠。他剛走近，羊兒們就驚慌地朝后退。
霹靂問：“你們怎么啦？發生了什么事情？”
羊兒們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沒說話。過一會兒，才有一只膽大的羊兒對他說：“昨天夜里，一群野狗來到附近的牧場，把許多羊兒吃掉了，我的外婆、表妹，他的舅舅、表哥，都死了……”
聽他這么一說，羊兒們放聲大哭起來，沖著霹靂喊：“快走開！沒準你什么時候肚子餓了，也會把我們吃掉的！”
這時，主人和他的妻子一起走過來。霹靂聽見主人的妻子講：“小牧羊狗們報告說，昨晚，霹靂跟別的野狗呆在一起，想吃羊兒。我看，還是趁早把霹靂殺了吧。”
主人說：“別急，看看再說吧。我剛剛清點過羊兒，一只也沒少。”
聽了這些話，霹靂委屈得直想哭。他想：“他們一定搞錯了！干壞事的不會是我們野狗，準是灰狼。”
以后十幾天，什么事也沒發生。主人放心了，他到鄰近的牧場去做客，晚上沒有回家。
這天夜里，蒼白的月亮照著大地，一種可怕的寂靜籠罩著草原，蟲兒像是沉睡過去，羊兒們也都進入了沉沉的夢鄉。
忽然，一陣“汪！汪！汪！”有點兒像狗叫的奇怪聲音響起。霹靂聽見這熟悉的叫聲，激動得連腿兒都在打顫。他奔了出去。一看，一群野狗包圍了牧場，那領頭的是一只高大的野狗，脖子上有著黑色的斑點。
那野狗對霹靂說：“兄弟，快回來吧！你幫人看管羊群，又苦又累，哪像我們自由自在，用不著干活，那些綿羊、兔子、公雞……都不是咱們野狗的對手，我們想吃誰就能吃到誰。現在，你給我們帶路，到羊圈去，讓大家好好地飽吃一頓！”
霹靂大吃一驚，他沒想到會是這樣：他日夜思念的伙伴們竟要吃掉羊兒，而且，還要他一起干！看來，大家講的沒錯，他們果真是一群兇殘的壞蛋！
“不！我不能讓你們傷害羊群！”霹靂痛苦地叫道。他覺得，自己的心都疼痛起來了。
“快讓開！”那黑斑野狗生氣了，冷冷地對霹靂說，“看來，你是我們野狗家族的叛徒！”他怒沖沖地甩了一下尾巴，仰臉長吠一聲。野狗們也全都發出嗚嚕嗚嚕的叫聲。
小牧羊狗們咆哮起來，低著頭，彎曲著前腿，隨時準備沖上去，可是，當他們看到那些野狗高大的身子，強壯的胸脯和尖利的白牙時，他們就像泄了氣的皮球，狂吠聲馬上變成低沉的哼哼聲。
野狗們慢慢地逼過來。
霹靂聳著頸毛，忽然像支離弦的箭，向野狗群射去。他咬住黑斑野狗的鼻子。黑斑野狗“嗚”叫了起來，極力掙扎。
野狗群亂了陣腳。
小牧羊狗們如同睡夢中剛剛驚醒，一起撲了上去。雙方混戰起來。
黑斑野狗仗著自己身強力壯，企圖擺脫霹靂。他用利爪在霹靂身上撕扯著。其他野狗也圍住霹靂，把他們的利齒深深地扎進他的皮肉。可是，霹靂還是緊咬不放……
“砰！砰！”槍響了，主人趕回來了。野狗的進攻終于被擊退。
黑暗褪盡了，曙光照亮草原。一輪紅日從東方的天邊慢慢升起，就像血那么紅。草地上，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條野狗。他們的首領黑斑野狗已經斷氣，其余野狗全都逃走了。
小牧羊狗們也受了傷，趴在地上嗚嗚地叫。
霹靂躺在血泊中，已經奄奄一息。悲痛的主人輕輕撫摸他的頭，流著淚說：“放心吧霹靂，沒有一只羊兒受到傷害，你保護了他們。你真是了不起的好狗！”
聽了這話，霹靂黯淡的眼睛里，忽然閃爍著一道光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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